氪咳嗑

我见青山多妩媚

【曦澄】我执(五)

时间线,观音庙后两年。正剧向,HE。

示警:原创人物一人,会慢慢减少戏份


前情:以我独沉久,愧君相见频。

章一章二章三章四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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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 家人远去


蓝曦臣来敲江澄的门的时候,江澄正在补眠。


他的手甫一靠上门框,那人就醒了。


“担心你饿着,端些酒菜上来。”蓝曦臣道,手里酒菜都被碗盅仔细盖好,还热意腾腾。


江澄向窗外望去,屋内视野低暗,已瞧不见太阳。冬季的日光泛着白,晃得人辨不清窗外的景致,原是已经到了正午。


蓝曦臣径直走进屋内,将酒菜端上桌,一样一样打开。


江澄挨个看过去。清蒸梁子鱼瞧着鲜嫩美味,莲藕排骨汤白得刺眼,蟹黄汤包已有一只流出汁水来,还泛着热气,似乎刚刚才出锅。


具是些他爱吃,又清淡合蓝曦臣口的吃食。


“蓝宗主倒是会挑。”


蓝曦臣正在布菜,听他此言,喃喃道:“吃总得吃到一处才好。”


音量太轻,江澄没有听见。他未听见蓝曦臣声音,向他看去,见他面上笑意盈盈,也没继续话题,理了理衣服跨出门去,道:“我去叫阿浪。”


“他出门了。”


见江澄不解,蓝曦臣解释说,他来找江澄之前,已经去叫过江浪了。江浪想去街上吃当地的小吃看看当地的风俗。


“江公子说难得瞧见竹马灯,要在他们演完之前抓来瞧个仔细。还说要去买糖葫芦吃。”


“啊,还在大漠他就嚷嚷要吃了,我说那你就吃个够本,把牙酸掉算好。”江澄听了蓝曦臣说法,回身做到桌前,看蓝曦臣往茶盏里添凉茶。


“那小子却说要克制。每次见了只买一串,便可以吃个长长久久。装模作样!”


蓝曦臣笑起来。


他见江澄去拿茶盏,不期然被茶盏冰得指尖一缩,解释说:“热水还在烧,我便要了些凉茶。一会儿只喝热汤便好。”


伙计承诺水烧好就送来。


江澄含糊应了,想到江浪定是玩野了心,一时半会回不来了,也就不再管他。待蓝曦臣布好菜坐下,他拿起碗筷来。


他简略讲了早间伙计同他们说的事情,换得蓝曦臣眉头微蹙:


“又是蛊雕?”


他二人猜疑或许有人引他们来此,可仔细又觉得巧合更多。


线索很少,也不再细思。


江澄去喝那碗莲藕排骨汤。汤做得白,倒是没有浮油的腥味,却也不浓醇。江澄啜饮一小口,如饮白水,不由得皱起眉头。


蓝曦臣见他神色厌厌,安慰他:“此处非是云梦,做他乡菜肴,免不得不够精致。”


江澄听罢,知晓蓝曦臣怕是不知从何处知晓他爱吃,特意为他要了这道菜,心中温暖,便开口道:


“我这些年回味姐姐做的味道,也尝试自己去熬,口感倒有七八分像。”


那时候金凌还很小。一日午后,金凌正在午睡,含着他一根手指在嘬。他用左手翻着书页,忽而忆起,小时无忧无虑,午睡起时,姐姐的莲藕排骨汤已经在熬了。


他偷跑去厨房看。


那是第一次瞧见姐姐的“工作”环境,里头又闷又热,还漫着生腥味儿,弄得他十二万分不满。可他瞧见汤煲在火上热气腾腾,闻见熟悉的莲藕排骨香气,又迈不动腿,扒在桌台上目不转睛地描画热气在空中蒸出的形状。


姐姐进来时瞧见他看着炉子发呆,赶忙把他拉开,怕他离火炉太近了烫着。


那是他唯一一次跑去厨房。


金凌那日在他身边沉睡,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梦,小脸上挂上泪痕,紧紧抓着他的手指。


他忽而想起,莲藕排骨汤金凌有记忆来无缘吃过,他自己倒是得了便宜,白白吃了好些年。


于是他平生第二次走进厨房,还是厌恶厨房的环境,煞着一张脸叫厨娘来教,把厨娘吓得抖如筛糠。


再后来,他在自己屋后辟了一处,私建了一个小灶,回味着当年的味道细细琢磨,渐渐也做得有几分像了。


有一日火候拿捏得正好,巧得金凌过来云梦找他,便盛了一碗给那孩子。


那孩子似是没见过这么好的汤食,一口气喝了个见底。江澄见状怒骂他:“一点礼数没有!这么好的吃食,也不细品!”


金凌回嘴说因为太好喝了嘛,听得他热了眼眶,只得重重按了金凌的肩,又替他盛了一碗:“喜欢就多喝些,还有的是。”见金凌又囫囵往肚里灌,气得江澄又恨声骂他:“喝慢一点!没人跟你抢!”


金凌后来过来云梦,也总是要喝莲藕排骨汤,还嚷嚷过要把云梦的厨娘绑走,惹得江澄频繁黑脸。


“虽是远远不及姐姐,也算可以一尝。”江澄对蓝曦臣说。


蓝曦臣听罢,想了一下围着炉火打转的江澄,黑着脸添柴煽火,手下却还要细细调味,觉得十分违和。但是见他虽是神色厌厌,依旧没放下手中的汤碗,又觉得那便是他了。


“舍弟这两年也一直想学着做给魏公子吃。”蓝曦臣知晓江澄喜爱这道菜,也是因为他弟弟。


他方才去点菜,忽而忆起当年藏在母亲那处与弟弟和魏公子同食,魏公子说起他师姐最擅于熬制莲藕排骨汤,熬得不油不腻,香醇怡人,回味甚甘。他和江澄都喜欢,他还总是偷偷把江澄那碗吃掉。


“可惜如今都吃不到了。”魏无羡说。


“舍弟心疼魏公子,每日三餐都多选魏公子爱吃。独独这莲藕排骨汤,舍弟也曾寻方子想要亲自熬煮,可终是不行。”蓝曦臣疼惜弟弟,蓝忘机没有尝过那汤,如何能熬得像呢?他想起这一折来,心下痛惜。


江澄瞧他那样子,下意识想回:“不若我熬些给他们”,可又觉得可笑,可笑只余不知道是该恨该叹。


蓝曦臣见他面上不愉,以为他是不愿意提到他二人,转手给他夹了一个汤包,道:“这里的汤包倒是不错,汁水做得正好,虽微有些腻。”


江澄夹起汤包,思忖片刻,还是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:“蓝宗主心疼令弟,江某是知道的。”不然也不会记挂着这道菜这么久,久到替自己点菜也能想起来。


他看着蓝曦臣错愕的眼,有些不忿,别过头去说:“江某没别的意思,只有我和金凌吃到未免可惜,不如教你,做给蓝家人尝尝。”


又补充:“也就是清淡才教你。”


再补充:“本宗主是说好吃得很,拿出来压你,向你显摆显摆。”


蓝曦臣还是定定地看着他,似乎没转过弯来。


“没什么,你当没听到!”


江澄被他看着,羞恼至极,觉得自己莫不是被蓝曦臣下了什么蛊,瞧不得他不开心?


江澄虽和蓝忘机不睦,但是见到蓝曦臣如此疼爱自己的弟弟,又想起当年姐姐是如何不动声色的保护他和魏无羡,推己及人,才忍不住开口。


他看着蓝曦臣还在呆愣,觉得这座子烫得很,囫囵吞了一口汤包,汁水喷出来,烫得他几乎要龇牙咧嘴。


他素来傲得很,最恶在人前出丑。因此虽然汁水很是烫口,依旧强撑着不动声色。待那烫人的汁水在口中滚了一圈被他不小心咽下去之后,他觉得自己整个食管子都烧了起来。


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,但这情状还是落入蓝曦臣眼中。


蓝曦臣回过神来,瞧见江澄那模样,想要张口呼烫却硬生生憋着。他一面想怎么会有这样强要面子的人,一面十分心疼,立时倒了凉茶给他:“慢些吃,烫着没有?”


江澄立刻饮尽那水。清凉的茶水下肚,将灼烧感按下,面色才缓转。


蓝曦臣盯着他动作。他扬起头来饮水,便盯着他细小的滚动的喉结。他饮罢,便去盯他尤有水渍的嘴唇。


他不自觉向前探去,钳住那人的下颌,去查看他口中。


江澄感觉到上方的阴影,抬头去看,脸便落入蓝曦臣手中。见蓝曦臣仔细地去看他口中是否有烫伤,眼中盛满关切,一张清俊的面容放大,似白玉一般,顿时心跳如擂鼓。


蓝曦臣感觉到那人在他手底下僵硬了,他被感染得也僵硬起来,脸颊染上红云。


“我是……我是想看你有没有烫着。”蓝曦臣慌张地放开他,坐了回去。


“江某……呃……我知道。”对面那人也是慌张,舌头本来被烫得有些麻痹,说话间差点咬掉。又倒了凉水去饮,饮罢似是恢复了镇定,补充说:“虽然烫口,但是无甚大碍。”


“确实好吃,你尝尝。”江某宗主画蛇添足。


他今天的补充说明多到过分。


蓝曦臣尤自心跳不已,又想起江澄方才的话:那人是要先把莲藕排骨汤的熬制方法教给自己,自己便可教给忘机,忘机再熬给魏公子。绕好大个圈子,不知道到那时口感又要打折几分。


原只道别扭的人难沟通,一句话可以解读出七八个意思,未必包含正解。这种人放狠话未必是恨,客气起来指不定嘲讽更多,叫人头疼得很。


可他如今竟觉得这样的江澄十分可爱,心里暗叹罪过。


“江宗主愿意教我,涣自然求之不得。涣听说,此汤乃是难得的珍馐”


“哪那么夸张。”江澄摆手,“就是家常菜,含着些少时记忆罢了。”


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口是心非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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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人差不多吃好,伙计上来送热水,说是今日忙乱,一时忘记送上来。


江澄十分不悦,开口斥了那伙计几句,被蓝曦臣按下,叫那伙计顺便收了桌子。


蓝曦臣提议:“不若出门走走看。”日光还早,现下去关公祠为时尚早,但总在室内也十分憋闷。江澄也想去寻江浪,便同意了。


他二人都换了一身简装。蓝曦臣撤了宽袍,只着一件白色简装,上绣暗色银纹卷云,腰配白玉洞箫,面如冠玉,品貌非凡。


江澄首次瞧见他撤掉那身蓝家校服,咋舌不已。原先觉得他郎朗如谪仙,行走间广袖带起千层云,年少时曾不忿吐槽过,说他们蓝家是“人靠衣装马靠鞍”。今日见蓝曦臣换了简装,褪去外袍,舍掉拖累,却更加玉质金相,雅人深致。


嘿呀好气!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好看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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铜陵城不大,街市也很短,走着走着便到了头。家家户户开着门,做生意的不多,向那伙计那般豁达心性的,便更少了。


旱灾来了,大家日子都不好过,人人面如土色,神色惊惶。瞧见他二人,衣着品貌皆显示出身不凡,不只是何处下凡的仙家,都在不停张望。


也有人讷讷想要靠近,嗫嚅着似是要向他们要东西,但他二人身资皆不似凡人,又都不敢靠过来。


街市上或有些困顿之人,依然饿得奄奄一息,被其他百姓拽着往城外拖。


江澄觉得蓝曦臣似有话要说,向蓝曦臣靠过去。蓝曦臣附耳过来:“这个城里,孩子都哪儿去了?”


确实,整个街市,一个孩子都没有。


整个铜陵,似都已经老了。


江澄心中涌上了一层不详的预感,叫道:


“阿浪呢?阿浪去哪了?”


街道很短,一眼就望到了头,竹马灯队列也早已经散去了,却不见江浪身影。


江澄心下涌起一股寒意,那种寒意煞得他僵硬了半边身子。


蓝曦臣似知道他所想,靠他近些,安抚道:“许是发现什么异常,出城查看了。江浪的身手你知道的。”


江澄被他安抚,也深知江浪的本事,放松下来。一颗心却依旧悬着。


他二人寻至城外。举目是一大片龟裂的土地,被冬日的暖阳照着,却如同干涸了千年。侧边有一条路,路边具是些千年古藤,虽然已无一片树叶,却缠缠绕绕,将人视线挡住。


人走进其中需得弯腰才可。


这些古藤已死,树皮外翻着,已经泛上灰意。在那条路的尽头有一座祠堂,便是关公祠了。


江澄的视线却停在那条路的中段,那里隐约有一个人站着。


入耳是猎猎凉风,在这凉风之中,有孩子撕裂的啼哭之声。


“阿浪!”


江浪站在那里,似乎已经失了魂。江澄见他那个样子,心像被剜下一大块。


这样的江浪他只见过一次。


他扑到江浪正前去查看他。


他先去看江浪的身上,上面有暗色的血迹,却似乎没有打斗过的痕迹,江澄把他的袖子撩起去查看他是不是受了伤,什么也没发现。他的双剑都泛着寒光,掉落在地上,剑口上都是土石灰印。


再去看江浪的脸,看到那孩子煞白着一张脸,血色尽数褪尽了。江澄去摸他的脸,入手是比大漠的凛冬还冰的冰寒。江浪圆睁着眼眶,眼眶似是被他睁得撕裂,正红得似血。江澄下意识去碰,想要将他眼睛合上。透过江澄的指缝,他仍固执地睁着赤红的双目,盯着江澄身后。


蓝曦臣追过来就看到那样的景象。


四周已经被双剑伐过,已死多时的古树似是被江浪发狂时伐下,切面齐整拦腰折断,歪倒堆叠在狭小的通路上,带起地面的灰尘,灰意将江浪弄得狼狈。江浪周身现出森寒的死气。


江浪对面的树下,歪着一个女人,面黄肌瘦,双眼凹陷,唇边是暗红色的血迹,一动也不动。她左手臂没了,血流了一地,已经呈黑红色,还略有些粘稠,似乎是昨日才伤的。


她是流干了血死的。


她右手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,也已是奄奄一息,扑在她母亲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咽。


那女人旁边,落着一把刀,刀上的血迹已经干涸。


刀旁落着的是她的左手,手指都吃光了,手掌上还有小小的牙痕。


那个小孩子抬起头来碰他娘亲的脸。每次要捧起来,娘亲的头就越是沉下去。那孩子不厌其烦地尝试,直到最后连捧起娘亲的头颅的力气也没有了。那孩子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,越滚越急。


他嘴角还有血迹没有擦干。


“她说没吃的,不能让孩子饿着。”江浪木然道。江澄慌得站不住,抱着他往怀里压。


“她说城里每周都要献祭孩子给怪鸟吃,她怎能舍得。”江浪的脊背死死挺着,江澄叠声道“别说了,别再说了。”他去碰江浪的脸,想让他暖过来,却好像怎么也碰不到。


“她说只有这条路安全。怪鸟不会飞跃关公祠。献祭的时候她们藏在树后,平日就坐在这里,无人敢过来。”江澄勃然大怒,骂他"你装什么疯,给我正常一点!”一边怒一边推他,江浪被推倒在地上,浑然不觉,撑着地还是睁着双目钉在那对母子身上。


江澄惊惶地去抱他,把他的头压在怀里,挡住他的视线。他的一颗心都揪在一起,找不到自己的声音。他想说“别看了,别再看了。”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。江澄的眼前似乎闪过一场大火,大火之下的废墟里,似乎曾有什么令人珍视的东西,后来再遍寻不见。


“她说让我照顾他的孩子。”江浪又道。他双眼失着焦,似乎向江澄方向转了转头,又似乎没有:


“我有些记不清了,晚吟,我母亲也这样和你说过吗?”


江澄到的时候,江浪的母亲早已经死了。塞外的寒风中,找不到一具魂灵,他如何能让一具风干的白骨开口说话。


“说过的,”江澄把他抱得更紧,肯定道:“当然说过。”


蓝曦臣被震得喘不过气来。他眼前的三个人似乎都颤抖着急速缩小。他的眼中也漫上大火。火势汹涌带着热浪袭来,将他掀翻在地。他身后是拼死抢救出来的珍贵资料,他把那些资料艰难地拢起,离开了那场大火。


那些资料里面,也夹有一册家谱,记录着蓝家的每一个人的生平。


而这一代的很多人,还没来得及把名字录上。


他走过去抱住江澄,也把江浪紧紧圈住。江澄把江浪按在怀里,直到他感到怀中的人的心跳又重新传来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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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个孩子想要为母亲报仇,他觉得一定得有什么人要为母亲的死亡负起责任。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的三个大人,下意识觉得他们会带他找到仇人。


“阿先,关公祠太危险了,你在你娘亲的身边等我们好吗?”蓝曦臣蹲下身子,抚摸着那个叫阿先的孩子的头,柔声道。


“你娘亲会保护你的。”


那孩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,坚持要跟着他们。


“那这样,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,我们去找你的仇人。如果找到了,我们把他带到你面前好不好?”蓝曦臣又道。


那孩子还是摇头。


“让他跟着,”江浪把蓝曦臣拨开,蹲在那孩子面前,“跟着哥哥,亲手给你母亲报仇。”


江澄去把蓝曦臣扶过。蓝曦臣感觉到他的手指落在他的手掌里,遂紧紧地握住。


“关公祠就在前面,一会儿我先问灵,等到摸清了情况再进去。”蓝曦臣向江澄低声道:“我带着阿先进到关公祠内部,你们把蛊雕拦在外面。”


“小心些。”江澄点了点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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