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曦澄】我执(三)
以魔道为背景,人物是我自己的ooc,锅都是我
江澄多出一个娃,不是亲生的,养在外面很少见面。原本没指望接回来,阴差阳错地接回了。
时间线,观音庙后两年。这一回,两个人醉了。
前情:江浪编故事男默女泪,曦澄诉愁肠同归一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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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红泥小火炉
寒冬时节,夜凉如水,比塞外似还凉上半分。
江澄在煮茶,煮的是江浪拉着他在塞外闲逛时,硬要他买下的砖茶。
他当时本不想要,现下却庆幸耐不住江浪讨要,到底包了一些回来。
云深不知处太冷了。
最致命的不是冰寒,恰恰是这丝丝入体的微凉。人坐在其中浑然不觉,等到发觉过来,手脚皆已冻得冰凉。
奶茶煮出来很是浓醇,在冰寒的室内漫出热气,薄薄地包裹着江澄。
这一天太多事情,好在得了还算好的结果。江澄紧绷的心弦松开,在奶茶蒸出的热气中喟叹,舒服得昏昏欲睡。
他手里还有公文要批。
在塞外偷闲半月,公文已经积得像小山一样。清谈会一结束,江氏门生就立刻给他送来了。
他本要直接回云梦,但是清谈会上受了些伤,门生劝他不要着急回来,免得有闪失。
“在何处批阅公文不是批呢?”他们对他说。
他便只得留在云深不知处叨扰一宿。
他撑着眼皮勉强去看公文,那字在他眼前跃动,时而清晰时而模糊。他断断续续地翻了几册,什么都没记下,便懊丧地不再去管。他时醒时昏沉,一手撑着头颅免得磕到桌子,身子却不自觉地向下歪去。蓝曦臣拿着酒过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。
噗。
江澄被蓝曦臣的一声轻笑弄醒,迷蒙间有些恼。待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时,眼睛霎时瞪圆了。
“涣以为劳累一天,江宗主想要饮些酒暖暖身子。”蓝曦臣在他开口之前答道。他瞧见江澄身边的茶炉,炉火熄了多时,茶早已凉了。
“你……喝酒?”江澄迟疑地问。
“我不喝的。”他看了眼江澄身边的茶盏,又道:“江宗主若不介意,涣以茶代酒,陪陪你。”
“云深不知处不是禁酒吗?”江澄还没转过弯来。
“来者是客。涣以为,所谓待客之道,自然要以客人的舒适为先。”云深不知处不设暖炉,为的是修炼心性,因而蓝曦臣向蓝忘机讨了些酒。
他倒真是蓝家独一份的擅变通,江澄暗忖,便也不拒绝:“好啊,那江某恭敬不如从命。”
江澄见蓝曦臣盯着茶盏,向他介绍这塞北的浓茶,得来蓝曦臣“原来塞北也能生出好茶”的赞叹,便道:“蓝宗主为江某破禁,江某深感荣幸,便为蓝宗主煮茶罢。”
室内是一派静谧。
江澄平日里不常饮茶,煮茶的手法并不娴熟。
蓝曦臣看着他覆在茶炉上的手,玉也似的,恍惚中忆起当年也曾和谁一道,小瓶添水作松风,端的是好时辰。
蓝曦臣自嘲般地摇头,又细细去看江澄。观音庙之后,江澄变了许多。虽然还是那般冷傲,脾气却敛下不少。从前的他似乎一直在绷着,绷着一根弦,绷着一股气,仿佛不那么紧绷,就会飘散。如今他的细眉仍总皱着,但已然放松了许多。
或许他当真放下了过去。
或许他当真可以帮我,蓝曦臣思忖着。
“那么,礼尚往来,涣为江宗主醅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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塞外的奶茶醇香,这样的时节,是最暖胃的。蓝曦臣只啜饮上一口,便觉得周身都被茶水熨得妥帖。
“果然是好茶,与中原甚为不同。”
“今日多谢蓝宗主了。”他听见江澄对他说。
“江宗主客气,涣做事向来遵从本心。”
蓝曦臣想起清谈会上的情形,还是有些心惊。
早前江澄、江浪二人斩杀三只蛊雕,已是石破天惊。江浪是江澄养在外的独子的消息又似惊天炸雷,劈得众人议论纷纷。
那江浪倒是不怯,礼数极为周到。
蓝曦臣记得他说:“晚辈江浪,字莲声,见过蓝宗主、金宗主、聂宗主、欧阳宗主……”他挨着座次向每一桌一个个行礼,百家之中竟无一遗漏。开始时一些小仙家还在看热闹,被念到时不免喜出望外,可随着时间推移,众人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。
江浪从来没有来过中原,竟然能记得每个人,而他竟然还这样公然点名。
这样的亮相不可谓不煞。
这样的事实,这样私生子的身份,不免让众人想起一个人来。
金光瑶。
似是察觉到蓝曦臣所想,江澄抚慰道:“我和他在塞外耽搁了近半个月,拿着百家的谱子压着他硬背下的。他笨死了,背了好久。”
江澄自己说完一阵咋舌,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安慰蓝曦臣。他只是看不得蓝曦臣皱眉。
蓝曦臣听罢摇着头苦笑。
“江浪当真是像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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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浪的出现太过离奇,饶是他把早前的故事又讲上一遍,添油加醋篇幅更为洋洒,众仙家仍不大信他。有询问他家母是何名讳,江浪不耐道“家母闺名,不便相告。”又有询问江浪是否知道江家祖先为谁,家训为何者,江浪是怎么答的来着?
“前辈有所不知,晚辈不喜我家家训。晚辈为人只崇一件。”
“哪件?”
“有所为,有所不为。”
那姚宗主最是古板,听到此话气得大骂他,斥责他这是背叛家门、有辱家风之语,被江浪反唇相讥:“哦?姚前辈这是承认我是江家的人了?”
姚宗主吃了他一瘪,联合着一些家主一同教育他不得无礼,要尊重先祖、尊重长辈、难不成还妄想开宗立派者云云,惹来江澄好大的不快。
他记得江澄那时说:“犬子虽顽劣,但可不是谁都可以管教的,尤其是当着江某的面。”
姚宗主只得噤声。
又道:“我江家家训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”。依江某看,犬子这不是守得挺好?”守得是不错,自己的家训都明知不可破而破之了。
蓝曦臣记得姚宗主听罢气得脸都变形了,迭声喃喃着“有辱仙家颜面”这六个大字。
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没忍住,笑出声来。
噗。
“你笑什么?”江澄正为他添茶。
“想起清谈会上的事情了。江宗主果真护短。”蓝曦臣道。
“哦?有何不妥?”江澄向他扬了扬眉,一派鲜活之色。虽是稍纵即逝,仍瞧得蓝曦臣心神一荡。
江澄脸上的血线已经黯下,凝成了深红。但是他脖颈上另一处新伤,还是殷红一片。
蓝曦臣又低头去看江澄添茶的手,上面有一道细细的血痕,是取血时落下的,不仔细瞧很难发现。
他接了江澄的茶盏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江澄那只受伤的指尖,似羽扇一般轻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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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浪太过强词夺理,众仙家自然还是不信。饶是他们瞧见江澄的紫电无法抽到江浪身上,饶是他们瞧见紫电认了江浪为主,也不肯相信。
人往往如此,若是认定了,无论见识到了什么可以推翻原看法的事情,也会想尽办法找出疑点来。
“说不定是遗落的江家旁支,未必是亲子。除非是滴血认亲!”蓝曦臣记得有人这么说。
听了此话,江澄的紫电霎时幻化出来,电光流窜,寒光照的那人脸色白了白。
他神色看起来很是可怖,似乎是要将说话那人活剥。那人被他盯得缩了缩脖子。
架着江澄在众仙家面前滴血认亲,对江氏折辱甚深。江澄的面色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阴鸷。
“江家的事,轮得到你来碎嘴?”
那人气结。
江浪看起来倒是很喜欢这个主意。他抱手上前,堪堪挡住江澄与那人的视线,道:“滴血认亲这法子不错,莲声愿意以此法示清白。不过……"
那人问不过什么?江浪道:“我云梦江氏岂容如此肆意摆布。倘若我当真是家父亲子,前辈又作何表示呢?”
那人问你待要如何?江浪便立刻接口道:“自是向家父下跪致歉了。”
众皆哗然。
那人立刻炸了,叠声道“反了天了,你这小辈怎么如此无礼!”
蓝曦臣没有动,只是手心里攥出些薄汗。江澄明明早就向他坦言,江浪非他亲子,但见江浪态度如此坦荡强横,他又茫然不已,不知道这江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骑虎难下,众仙家都抻长了脖子看这场戏。
江浪向蓝曦臣深作一揖,请蓝曦臣主持这滴血认亲之事。众仙家纷纷附和,皆表示此次本就是蓝家操办的清谈会,这里又是云深不知处的地界,兼又泽芜君光风霁月,从无偏私,唯他可以公证主持。
蓝曦臣心中震荡,惶惑不已,他去找江澄眼睛。见江澄神色自若,并无不妥,才放下心来。
血液果然相容!
众仙家自是心服口服。蓝曦臣瞧着那碗中相容的血液,却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寒意。
那明明不是他的孩子,他亲口承认了的,怎么这血……
这究竟……
怎么回事?
江澄正在专注地向提议滴血认亲的那人施以威压。
那人大小也是个家主,冷汗被江澄瞧得滴了下来。他无法忽略紫电带来的压迫,更无法去跪江澄,只得一边掩饰着微微发抖的身体,一边在江澄阴狠的目光中僵直了背梗着。
看起来那人今日不下跪道歉是走不出此处了。
蓝曦臣叹着气,下意识去劝。他温言道:“江宗主……虽然沈宗主确有不对,可也正因沈宗主的提议,江公子才得以在众仙家面前正名。从今往后,必不会再有人说江公子的闲话。江宗主看在蓝某薄面,可否免去他此劫?”他看不下去江澄如此表情,似乎早前水云间的那个江澄只是一个幻梦;更不愿意江澄与其他仙家弄得如此剑拔弩张。
江浪此时似乎也看不过眼,向他父亲进言道:“父亲,蓝宗主说得有理。”又向那位宗主去行礼:“晚辈年轻气盛,一时口不择言对前辈不敬,深感懊悔。今日晚辈得以正名,还赖前辈点拨。不若,前辈向家父道个歉,便不必跪了。”
这话还不如不说,那沈宗主好没面子。江浪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是:你本该跪我父,我额外开恩给你免了。
江澄却不领情,一鞭子抽在那人身边地上,鞭子抽打地面,发出一声脆响。那人一时噤若寒蝉。
江浪赶紧止住江澄,又搬出了些众仙家本是道友,本该一家亲,何必如此驳人颜面的道理,众人听罢皆纷纷来劝。
“沈宗主此番确实是冲动行事,江宗主家大业大不要和他一般见识。”一人道。
“沈宗主快道个歉罢。”又有人道。
姓沈的宗主果然道歉。
江澄正才收鞭作罢,施施然道:“此番江某本就是为给爱子正名而来,适才不过顺水推舟,还要多谢沈宗主成全。沈宗主道歉作甚?”
这一番话,犹如一记闷棍打在那沈宗主身上。他本来根本不怕这姓江的后生,可是刚刚真的被他的气势唬住,忍不住腿软。如今听到江澄此言,知道自己是着了人家的道,暗暗叫苦,只得叠声道:“是沈某之过,是沈某之过。”
江澄上前扶住沈宗主,音量拿捏得正好,道:“这一桩,江某记下了。”那沈宗主脊背一凉,可看江澄面上一派平和,礼数不可谓不周到,又不好发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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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血液……”为何相容?
蓝曦臣忖度着开口。这件事情一直横在他心里,他百思不得其解。
这也是他深夜来找江澄的真正目的。
他早明白江澄和江浪皆是做戏。
一个红脸一个白脸,只为不惜代价,甚至制造一场闹剧,也要把这江澄亲子的事情坐实。
“蓝宗主管得未免太宽。”江澄回答道。
烦乱。
“我并非……”他犹疑着改口,温声道:“只是在水云间,江宗主亲口告知我,那孩子……”
“江某家事,不便透露。”江澄垂下眼眸,淡淡道。
“同我也不行?”
“同你?”江澄闻言一嗤:“蓝宗主说笑了。水云间之内,你我确实相谈甚欢。不过,蓝宗主莫不会以为,这样就可以插手江某的私事了吧?”
“我以为……”我们已是朋友。
蓝曦臣话说不下去,像去一探江澄神色,却见江澄将酒盏置于唇畔一饮而尽,将神色掩住,蓝曦臣只寻到他滚动的喉结和脖颈上的新伤。
那是江浪弄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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滴血认亲的事情告一段落,众仙家针对蛊雕的事情展开探讨,席间江浪对答如流。
不过仍有人不信江浪能孤身一人斩杀两只小雕。饶是蓝曦臣从旁作证,称“江公子少年英才,天资卓绝。”也难掩质疑之声。
一些小辈听说江浪是天山上学艺的,甚是不服,扬言比试,竟都很快败下阵来。
江浪的动作实在太快了,剑快,他动得也快。
就在众人以为无人再比时,忽然有一个声音震得众人呆立当场。
“金某也想和江公子比试一下,不知可否见教!”说话的是金凌。
他虽是一副宗主做派,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,镇定之下他是如何心存不甘。刚刚那出滴血认亲的闹剧他看得分明。他原本虽然相信江浪是江澄的孩子,但是心中也抱有侥幸。血液相容时,金凌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冷了些。再见到江澄和那江莲声一唱一和地演双簧,心中就更是气恼。
早前大战蛊雕的时候,他被江澄推出去,已是有些恼怒之意。如果是他,未必不能斩杀那两只蛊雕!
又见江澄对江浪如此回护,早前对这些年霸占了江浪父亲的关爱,而对江浪产生的些许愧疚也散了。因为他突然想起,江浪说到底是有父亲的,而他的父母在他有记忆前就已经再也寻不见了。
江澄听到金凌的声音,持着茶盏的手颤了一下,险些打翻。
江浪也是一惊。
他和江澄对视一眼,忽而笑起来,温声向金小宗主作揖,道:“金宗主已是一宗之主,虽和莲声同辈,但是不可同其他同辈相提并论。”
金凌面上浮上一层薄怒。
江浪忙伸手向他虚虚一压,将他的火气压住,道:“同宗主比试须谨慎处之,毕竟其中牵连了家族的名望。若是要莲声同金宗主比试也不是不可,不过在此之前,莲声有一个请求。”
“你说。”金凌怒意稍平。
“在此之前,莲声向先同另一人比试。莲声自离开天山以来,便一直想同一人认认真真地一较高下,却苦于无有良机。既然此刻上天赐下莲声这个机会,莲声自当不会放过。”
他于是转了身子,向江澄深深行了一礼。
江澄已经褪下了紫电站起来了。众人恍然大悟,此时方知江浪说的那人是谁。
江澄与金凌都是宗主,份位在宗主一职上相肖。江澄同江浪又比金凌更亲一步。在金凌之前同江澄比试,自然没有什么可指摘的。
“紫电伤不了你,我只用三毒和你打。”江澄道。
江浪也不推诿,笑意更甚:“那么,莲声便僭越了。父亲,请吧。”
江浪虽然极快,但架不住江澄的剑气强硬。众人看得一阵咋舌。
江澄灵力强盛,在仙家中是佼佼者之一,江浪与他对决便越发快。有些灵力不强者,几乎只能看到江浪的影子,觉得眼花缭乱。蓝曦臣却能看清楚他们的剑招,对江浪年纪轻轻有如此修为,兼又有如此耐性而感到心惊。仙家之中的灵力强盛者,皆交换神色。
就在众人以为他们能打个地老天荒的时候,江浪忽将反手持剑,将双剑剑柄相对,剑柄竟然贴合成为一体。剑身忽而缩短,剑柄长长抻出,幻化为一柄双头长枪向江澄袭去。江澄骤见此变,避之不及,被江浪的枪尖划上脖颈,立时见了血。
众人皆是大惊。
江浪后退一步向他父亲行礼道:“父亲刚刚右手动作是持鞭之势,若父亲此时当真持鞭,在莲声的枪尖划到父亲之前一寸之时,鞭子早已抽上莲声的左肋。此番是父亲赢了。"
众人听罢都说有理,江澄让了江浪紫电,才让江浪得以在江澄手下游走这么久。
“是你赢了就是你的,没那些如果。“江澄朝他摆手:“紫电无法伤你是事实,你不要来这些虚的。长江后浪推前浪,你若打不过我,我才该生气。”
众人又都觉得有理,纷纷表示真上战场,假设无用。一时间向江澄恭喜,表示江公子实乃后生可畏者众多。
这时江浪才和金凌比试。
金凌这两年长进很多。适才观战,他也只是勉强能跟上他们的速度。
但他从不知道服输二字怎么写,仍旧坦然上场比试。江澄见状很是宽慰。
金凌虽然灵力不似江澄充沛,根基尚浅,但是胜在灵活。江浪以速度快为武器,十分克他的招式,加之他知晓江浪双剑双枪的威力,是以不敢掉以轻心。
金凌一直敏捷应对寻找良机,竟然也成胶着之势。
就这样走了百招,金凌有些耐不住性子了。
忽而,金凌发现了江浪一个破绽,瞬时勇气大增,抓紧机会强攻。却不想这个破绽是江浪假意卖给他的。
江浪趁着金凌的剑身向自己袭来无法回身之时,一个闪身便腾挪至金凌身侧,长枪挑下金凌一缕头发。
金凌登时懊悔不已,暗恨自己忘记江浪的速度有多快了。他犹有不服,还要再打,被江澄止住:“刚刚打的很好。如果不是最后贪功冒进,还可以再和他制衡一阵。”
江澄难得夸金凌,金凌一听面上一喜。
江澄见他尾巴都翘起来,真想骂他“骄傲什么,你还差得远!”但场合不对,他费了好大劲忍住。
又见到金凌和江浪约下回再次比试,金凌向江浪大喊“你别得意,下回打得你满地找牙!”更觉金凌胜不骄败不馁,心下十分安慰,眼神也柔和了。
江浪见他眼睛一直落在金凌身上,眼神闪了闪,没有多言。
他向各位宗主邀约:“晚辈僭越,如有哪位宗主愿意和晚辈比试,晚辈也可一应应承。”
“不了不了”众宗主道。
席间灵力强盛者诸多,跃跃欲试者诸多,但是见江澄适才输了江浪一招,又令他们犹豫不决。
万一一个尺度把握不好,岂不是有辱颜面?虽然很想亲自和天山学艺的道友比试,但还是另寻机会最为稳妥。
蓝曦臣看着这一切,没有出声,佯作壁上观。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江澄颈间的红痕上。
聂怀桑缩着身子看着这一切,眼神闪动,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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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早就知道江浪的剑可以化枪。”蓝曦臣道。“便是不知道,你也有办法治他的。”
江澄没有接口。
“倒真是一箭双雕,替金小宗主和江公子都抬了轿。他二人如今都声名大增,诸位仙家都在讨论此事。”
江澄还是没答他。
“为什么?“蓝曦臣问。
“把江浪带回来,让一个不是你亲生的孩子出尽风头,到底是为什么?”
从前他和赤峰尊敛芳尊相处,从来都是退让到一个有礼有度的位置。即便知道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,也不去询问。那时的他,认为人人都有自己的隐秘,若是他人不点破,便不可打扰。那是他给予的温柔。
后来,三尊空余他一人。
他才知道,有一些事情,是应该去探寻的。就像他轻而易举的就知道自己弟弟的想法一样,需要去真正了解。在过去,是他用礼节为自己开脱,纵然他实在关心他们,却仍然不曾真正了解他的两位结义兄弟。
他不知道的是,他对人太良善了,不是所有人都像他的亲弟弟一般毫无保留的。
他自责深重,于是当他发现江澄的怪异,便不愿重蹈覆辙,一定要弄清缘由。
“蓝宗主”江澄叹气,他对蓝曦臣的追问感到无力,“别再问了。”
“我要知道。”
蓝曦臣抓住江澄的手臂,无意识地死死攥着,在他手臂上留下了红痕也浑然未觉。
他硬是要问出一个所以然来。
他想对他温柔一些,再温柔一些,却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和江澄待在一处太久,被他传染得心中竟然腾起火苗。
“说与我听罢,别一个人。”
江澄本已是微醺,听到蓝曦臣染上急切的声音,那急切里饱含着的担忧领他的整个心都熨帖下来,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把什么都交待了,就像在水云间那样,无意识地把一切都说给他。
他真想说给他听。
在那些话几乎要跳出喉头之前,江澄慌不择路地要逃,被蓝曦臣抓住手臂往身边带。
他怕再被蓝曦臣带到怀里,紫电作势就要幻化而出,几乎回身便可缠上蓝曦臣的手,却在紫电缠上蓝曦臣之前看到了蓝曦臣的眼睛。
江澄在这眸光中软下身子。
他凭什么这么看我?
他们只是在水云间聊过一次。相识十几年,堪堪只聊过这么唯一的一次。
他凭什么用这样担忧的眼神看自己,好像是把自己当做了什么相知多年的珍贵朋友。
他是心性如此。
江澄几乎喟叹了,是啊,只是因为蓝曦臣就是那样的一个人。不是对自己多特别,只是因为他是那样的人。
那种,当发现有人藏了苦楚、发现有人埋了秘辛,就要本能地伸手去帮去护的人。
江澄从前可以对蓝曦臣横眉冷对,如今却无法对这样一个关心着他的人生气。
于是他只好在蓝曦臣身边坐下,叹息着说“没什么,真的。他是我的亲人,我把他带回来而已”。
蓝曦臣几乎下意识就信了,像过往的每一天,下意识去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人。
但这回,他不那么确定了。
“江宗主有难言之隐,尽可以和我说。涣定然竭尽全力相助。”
他还在探寻,欲言又止,等着江澄重新组织语言重新回答。他眼神里既有探寻也有担忧,像是一汪静水,又像是翻腾着波涛。他明明温雅清俊犹如天边云,眼神却那么烫,烫得江澄醉得更深。
神思摇荡之时,江澄做了一件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。
他伸手把蓝曦臣的抹额拉下,挡住了那人的眼睛。
做完这一切,他才觉得脑中一阵轰鸣。
我刚刚在做什么?
哦,我只是想让他别这样看我。
他转身便要逃,手却被那人攥得更紧,直接带到身边。
手劲大得吓人。
蓝曦臣生气了吗?可能是生气了吧。
虽然蓝曦臣从来不生气的,但不是说蓝家抹额很神圣的,不可以乱碰的来着。
所以说他也不是永远都不会生气的嘛。
他晃了晃脑袋,想把脑中装满的酒精晃碎,一边喃喃道:“抱歉,是江某……是我醉了。”一边把蓝曦臣的抹额重新拉回那光洁的额头。
于是那抹额下的一双美目又一点点露出来,比方才更深的眼眸仿佛闪动了更多不知名的情绪。那双眼几乎勾魂摄魄,把江澄摄得呆了。
他们离得太近了。
江澄拉下蓝曦臣的抹额的时候,蓝曦臣因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,他本欲去拦,却因为江澄划过他鼻尖的手而呆住。
那手很香,因为遮了目,感官更为敏锐。茶香、酒香、或者隐约混着些莲花香气(谁知道呢),随着江澄吐纳间蒸出的热气,在这寒冷的冬夜里,蒸得蓝曦臣几乎未饮先醉。
难怪家训不让喝酒,原来只是闻见,都会醉的。
抹额下只余微微光晕,他看着那人身影在眼前影影绰绰,心中有什么破土而出。破土的声音敲打在他的耳畔,带来新的生机,带来了一种奇异的欣喜。
是那从未有过的感情生出了一片嫩叶。
他正想要去触碰那一片嫩叶,却发现眼前的人要逃。于是他施力把那人拽了回来,那人身上的香气被放到了最大。
等他的双眼终于被那人释放出来,入眼是那人绯红的面颊、闪动的杏眼和微蹙的细眉。
酒和茶都还醅着,水波翻腾,急促地打着泡,有更多蒸汽从火炉里争先恐后地溢出,急切地将人面上的寒气扑开。
蓝曦臣觉得自己醉得狠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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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澄几乎逃避地闭上眼。
“你到底……”为什么忽然这样关心我。
我的心不是很大。
如果有人关心我,我希望他只关心我,只为我。
你做不到的话,我就会特别难过,疯了一般的难过。
于是他咬了咬牙,冷冷地说:
“这是江某的私事。江某可以向蓝宗主保证,既不会有损仙家道义,也不会影响仙门同道,尤其不会影响你蓝家,蓝宗主就不用挂怀了。”
蓝曦臣受了伤,茫然地放开他。
他直起身子。
离开蓝曦臣,冷气立刻入了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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